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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 夜宵(1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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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安全,司令员和政委通常不住在同一个屋子。夜已经很深了,阮静秋听经过的警卫员们说陶司令难得“早睡”,转头一看,郭政委的房间分明还亮着灯光。小雅在门外喊了声“报告”,招招手示意她进屋去,阮静秋只好也硬着头皮唤了一声:“首长。”同时心想,幸好自己是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,懂得解放军里没有“长官”,只有“首长”的道理。

郭化若坐在一方简陋的木桌前,手旁摆了一根蜡烛,正埋头奋笔疾书。听见声响,他匆匆应道:“进来。你先坐,我手头还有一点东西要写,很快就好。”

阮静秋四下环顾,除了那张木桌对面有张椅子,另一个可坐的地方就只有门边的一只折叠马扎。她想这报告的内容无疑是不适宜让自己知道的,于是便很知趣地在马扎上坐下。白天没顾得上细瞧这位郭政委的长相,这会儿看真切了,她才发现他和杜聿明的眉眼有三四分相像,都是下垂眉毛下垂眼,像个斯文儒雅的读书人。他此时应当也被关押在某个司令部或野战医院里,不论这场战役的失败将为他的精神带来多大的打击,至少他再不必拖着病体挣扎于无望的战场之上。

窗台上还摆着一份报纸,她正坐得焦灼又紧张,见郭化若仍忙于手头的报告,便悄悄摸来报纸翻了两翻——随即看到了头版头条的报道和邱清泉的照片。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强迫自己的眼睛从照片上移开,转而去那些文字,可忽然又觉得他身上的那些枪眼活了起来,穿过报纸击中了她的身体,使得她也肠穿肚烂、血肉模糊,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。

勤务兵在这时推门进来,阮静秋被他吓了一跳,急忙起身将报纸放回了原位。年轻的小战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,将手中的搪瓷饭碗放在桌上,而后又匆匆出去了,竟然没多说一句询问的话。阮静秋不敢再去看那份报纸,她缩在马扎上,两手交叉环抱在身前,像是在使劲儿压着自己满身的枪眼。

郭化若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,在这时抬头向她望了过来,指着桌上的碗筷对她说:“这是给你做的夜宵。过来,先吃一点东西,我们再慢慢聊。”

阮静秋有些意外,她还以为那个勤务兵是来给首长送夜宵。她原本想说“不饿”,可又忽然想起,自打在防空洞里发起高烧,她就没吃过一顿正经的干粮,之后到了四纵司令部,更是一直水米未进。在这样的状况下,她竟然还能在野战医院里忙碌一天而没有直接晕倒,现在想想也称得上一件奇事。人饿过劲儿之后,大脑或许已忘了发出饥饿的讯号,但当食物摆在眼前的时候,它就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工作状态,使她空空如也的肚皮激烈地叫唤起来。

她因此不得不相信,此刻自己身上确实是没有那些枪眼的。她走到桌前坐下,碗里是极有当地特色的、黏糊糊的浆面条,面条上头格格不入地卧着一个形态完好的荷包蛋,筷子上则额外多摆了一个热腾腾的发面烙饼。她将两手在衣服下摆上胡乱抹了抹,起先打算按久违的家乡吃法,把饼子撕成小块泡进面汤,可撕着撕着,大半饼子就不由自主地被填进了嘴里头,一碗浆面条和一个荷包蛋也被她风卷残云一般,只三口两口就扫荡了个精光。

她放下碗筷,郭化若的报告也总算告一段落,正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瞧着她饿狼似的吃相。他问:“吃饱没有?不够的话,我再叫伙房多做一些。”

阮静秋连忙抹抹嘴回答:“吃饱了,谢谢首长。”

“好吧。”他点点头,“那么我们来谈一点正事。”

阮静秋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,两手紧紧扯住棉袄的衣角。

郭化若先是说:“我从刘小雅同志那里了解了你的一些情况,不过,有些问题还是要征求本人的意见比较好。从政策上来说,我们不会把你关押、审判或枪毙,如果你愿意,可以随时到后勤那里领取路费回家。但仗刚打完,伤病员很多,正是需要医生的时候。小刘同志说你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医生,抗战时就在一线抢救伤员,今天你的表现,大家也都看在眼里,伤员们对你的评价都非常好。你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是怎样打算的?无论是想回家还是留下来,我们都非常理解、非常支持。”

阮静秋沉默了一会儿,回答:“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。家里没有其他的亲人,我不知道还能回哪里去。可是,首长,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?我是从你们的敌人中来的,在我走进这里的野战医院的几天前,我还属于那个使用毒气弹伤害他们的旧军队、旧战线。”她的声音开始发抖,“当年我没有选择参加红军,而是去了国民党的军队,并不是因为我不明白共产主义的好,而是我贪生怕死,害怕困难、害怕牺牲。从这点来说,我其实是一个投机分子,一个软弱的机会主义、投降主义者,我不知道,我还能不能回到正确的道路上。”

郭化若认真地听完了她的剖白,却忽然笑了起来:“我和陶司令今日一直说着‘奇怪’,你这位医生不但会唱红军的歌,竟然还懂得这些‘主义’和‘分子’的区别。”而后,他收敛了笑意,正色道:“既然你懂得这些,那么也应该知道,这场战争的目的并不仅仅在于消灭敌人,还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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